在电影《让子弹飞》中,有这样一个片段。一场枪战过后,张麻子举着伞不慌不忙地从夜色中走出来,当着黄四郎的面儿态度强硬地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师爷什么叫惊喜,并让他翻译。

这里,说话的三人语速很快,以至于脑子还在回味刚刚的台词时,三人之间的对话就结束了。直到电影结束后,才后知后觉想起这段台词设计的精妙之处,为什么张麻子一定要汤师爷“翻译”呢?这个事儿,放在语文试卷上,叫作“阅读理解”,可放到现实生活中,却叫“人情世故”。

生活中有很多承诺都与“惊喜”有关,例如:马上要过年了,某销售公司里的玲玲却在为业绩发愁,还有一个挺大的缺口,如果补不上,自己的年终奖基本就泡汤了。于是玲玲请同事小田帮忙,并暗示,只要小田能帮自己完成业绩,等年终奖发下来以后,自己愿意跟他出去旅游,住一个房间,做小田爱做的事。

听女神这么说,小田十分亢奋,如同打了鸡血一样,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疯狂联系老客户做销售,终于在年前帮玲玲补全了业绩。

女神玲玲十分感动,于是年终奖发下来的当天,就邀小田一起开车去了郊区,在一家快捷酒店里开了房,就在小田紧张激动之时,却看见玲玲掏出手机,并对自己说“上线吧。”——于是两人连衣服都没脱,就这样打了一夜的王者荣耀。

这个玲玲口中小田“爱做的事”其实是一种含糊其辞的说法,小田以为的是“嘿嘿嘿”,结果最后得到的却是“双排上分”。可想而知,小田内心的落差有多大。可你说玲玲是骗他吧,也不是,毕竟人家只说“做小田爱做的事”,王者荣耀也是小田平时玩得较多的游戏,所以玲玲不算食言。若是小田想继续追问,玲玲完全可以说,“啊?不是开黑吗?你怎么能联想到那里?你居然是这样的人!”简简单单、轻轻松松地就化解小田的不满的反驳。

这也反映了为什么张麻子在雨夜里不停强势追问“惊喜”的理由,因为黄四郎口中说要给县长大人一个惊喜实则是场面话。在鹅城横行霸道惯了,黄四郎以为自己开口说出这句话,保全了双方的颜面,想必对方一定不会多问。倘若在之后的斗争中自己占尽优势,那么自己给张麻子准备的惊喜可能就是一颗要他命的地雷。

但张麻子明显是人精,完全不上黄四郎的套。而是顺着他的话一直问,所谓的惊喜具体指的是什么。而在询问的过程中,张麻子一直向师爷发问也是很有讲究的。

第一,张麻子之前听见师爷称黄四郎为“恩人”,心里有了火气,对师爷这颗墙头草必然没有什么好脸色。

第二,张麻子不与黄四郎直接发生碰撞,而是对着师爷发怒,也给自己留了一丝余地。倘若事情没谈好,自己的火气压不住,出手打了师爷,最多也就是让黄四郎掉了面子,但拳头终究没落在黄四郎身上。

第三,张麻子如果与黄四郎直接谈判,就等于给了黄四郎斡旋的余地,如果黄四郎服软,说惊喜是“黛玉晴雯”,或是“一顶帽子”,又或是“几十万两银子”,张麻子便没有太多还价的余地。于是,张麻子不想跟黄四郎废话,而是一直逼迫师爷,让师爷解释惊喜的意思,如果师爷问出来的结果张麻子不满意,张麻子就会一直问师爷。直到黄四郎亲口说出“惊喜”是一百八十万两银子,张麻子才肯作罢。

张麻子可不是懵懂无知的小田,自然不会给黄四郎任何改口的可能,一就是一,二就是二,若是黄四郎日后出尔反尔、翻脸不认账,那么张麻子在讨伐黄四郎时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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