煎饼成了主食

作者：何鸿生　

　　年7月份，青年点的第二任大师傅王长阳为我们做饭一个多月了。他是王以君的继父。平时不去队里干活，这次有了做饭挣工分的运气。他和我们同吃不同住，收拾完碗筷就回家，下次做饭再来。

　　我看王长阳面相不善，脾气和为人怪异，所以在我眼中处处不顺。渐渐地同学们也看他不舒服，特别是社员对他的行为很不满意，不断有社员向我们告发王长阳偷东西的消息，议论也越来越大，甚至老夏头都发话了：“——那不奇怪，不然怎么叫‘三年大旱，饿不死大师傅’呢？”

　　在这种情况下，我更是偏激，希望他尽快滚蛋才好。于是，开始当面说些“疙瘩话”给他听。

　　一天晚饭，又是吃馒头，小孙子照例来等着拿。我抢先揭开锅盖，指着馒头对王长阳说：“哟！这馒头比你孙子的脑袋还大！”他眯着眼睛，笑嘻嘻地回答：“大馒头暄腾，好吃！”

　　“那就快给你孙子拿两个吧，孩子等着急啦！”

　　“不急！不急！”

　　不行，这么说不起作用，不知他是听不明白还是装糊涂。我改用露骨的语言，才让他听出点“酸味”来。

　　老头从此不理我，下回蒸馒头，小孙子也不来了。

　　我不达目的不罢休。又一天晚上吃馒头，我故意吃惊：“哎！小孙子怎么没来？忘了吗？”

　　王长阳抬头看着我，胸脯一起一伏，看得出在“运气儿”，再挖下去一锹，他准能“决口子”！便又说了一句怪话，不出所料，王长阳气冲脑门，指着我大喊：“告诉你，找别人去，我不干了！”说着，把抹布摔在灶台上，破门而去！大家冷冷地看着他负气而走的背影。

　　很多年以后，我们这样评价王长阳，他走上灶台，结束了男同学轮流做饭的窘迫。他负气而走，开辟了女同学轮流做饭的历史。

　　第一位做饭的女同学是杨桁。

　　女同学做饭的积极性非常高，向社员学习磨水面刮煎饼。煎饼也是从山东来的“移民”，是新堡村的主要食物。唐迎春与杨桁合作，刮出了青年点的第一张煎饼。

　　有了煎饼，大大简化了平时做饭的程序，做好菜之后，把煎饼淋水叠上焖一会儿，软和、筋道又好吃。农民对煎饼的量词是“个”，一般农民一顿饭吃三、四个煎饼是正常饭量，吃得多的如邵大力也不过是六个煎饼。我们刚吃这个新鲜玩意儿，就创造了惊人记录：张满贵一下子吃了18个煎饼！

　　在以后的日子里，煎饼发挥了我们想象不到的作用。

　　队里让我去水库干活，需要自带午饭，我没有饭盒有些为难。这时轮到宋秀春做饭，她将焖一会儿的煎饼叠起来，中间夹一些咸菜，再用毛巾包好递给我，一个大难题就轻易地解决了。中午吃饭时，领头干活的王麻子看我的午饭很像样，问我：“谁给你们做饭？不错嘛！”

　　一天下午传来消息，说公社今晚演电影《红灯记》。我们要吃完饭再走是来不及的，宋秀春早就为每人准备好一份煎饼，用毛巾包上就走。经过三个多小时赶到公社，银幕搭在露天地里，我们到场时间不长天就黑下来，随即电影开演了。我们一边吃煎饼一边看电影，心里十分惬意。要是因吃饭没看到电影的前部分，那还对得起跑这25里山路吗！

　　刮煎饼是很辛苦的活计。女同学发现夜间凉风习习，蹲在煎饼鏊子旁要比白天强得多，况且磨完的水面容易发酵耽误不得，所以每个人都有刮煎饼到后半夜的纪录。这实在让我们男同学感动。于是，我们就主动帮助干一些如挑水、劈柴的活计，女同学也常常报以感激地微笑。有的男同学竟默默地站在鏊子旁，认真地看女同学刮煎饼，看到一定程度，便抑制不住情感冲动，勇敢地向女同学请教，并动手自己刮……女同学也认真地指导和纠正动作。我就是在这样的大气候里学会刮煎饼的。舀一勺苞米和大豆混合磨的水面放在鏊子上，拿小筢子使用腕力，把面划开铺满鏊子。再用小刮板一下一下地刮面，面厚的地方稍用力刮，移到面薄的地方，使整张煎饼薄厚均匀。这就是称作“刮煎饼”的由来。待煎饼上的水汽蒸发略呈糊色时，用薄铁片沿煎饼边缘起开一角，手一揭，整张煎饼就下锅了。用浸了油的抹布团擦抹鏊子，再刮下一张……

　　煎饼成为男女同学改善关系的桥梁，青年点从此迈入稳定的生活阶段。

来源：一壁残阳